舞舜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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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亮AU】狼君

日常预警:舜华晚节不保之作,看不惯AU的抓紧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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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姜维亲来相府的次数屈指可数。作为还在师学的年少君王,与丞相的相见总是在宦官尖细的唱名之后——那是他所闻之中最为明亮的一句话。

丞相公务繁忙,他深知。自己眼前的太平江山背后不知是多少个夜晚的不眠不休,才压制住一番番风起云涌,化解开一场场惊涛骇浪,而他于此却无法能添些许助力。于是他选择等待而非动辄传召,怕自己成为丞相的累赘——丞相的时间与他此时相较宝贵得太多,除了不给丞相多添麻烦,他也再没有什么可称得上个助字——寻常家少年的任性放在帝王身边便是灾难。

宫中与府中,姜维自始便分得很开。北方的逆晋伪帝如何对待几个开府的重臣姜维不知,但在他心中,府是丞相个人所有,若有事务他该当知道的,丞相自会禀报。踏足相府总叫他觉得不该,是自己把手伸了太长,平白落人疑心丞相的话柄。

但姜维心底里,很喜欢相府给他的感觉,远胜于宫中。前府人来人往,各司其职繁忙充实;内府清净安稳,丞相常常会邀了几位府官用上一顿寻常晚膳,显得格外温馨自在。

有时姜维会躺在榻上闭目幻想,若自己并非季汉之君,而是丞相府中一名寻常府官,职位不需高,哪怕是个仓曹掾,也强过宫中孤家寡人——也不过想想罢了,若是叫丞相得知,不晓要惹得他多大火气——丞相望他做好一个君王,他便要做到。

这是姜维进成都以来丞相第一次出巡。从前也有过寻访,但大多朝发夕至,次日便归。此一去两月有余,姜维竟是一听闻丞相回府,便一切从简,换身衣服一路快马直奔相府。

当下门前驻马,姜维才深觉此举或是不妥。心下惴惴,想若是丞相不悦,当抢在前面赔罪才是。

正不知脑中百转千回的想些何事,“吱呀呀”声响,相府厚重的正门缓缓打开,一府的侍人拜伏于地,文武府官分列两旁,诸葛亮从中迎出,在姜维三步之外跪拜叩首。

姜维再无心思念及其他,几乎小跑着赶到诸葛亮面前。诸葛亮手尚未及地便被少年君王扶了起来,姜维目光紧紧黏在诸葛亮身上,一开口,把自己吓了一跳:“相父怎么去了这许多日子?”

这一声眷恋之情展露无疑,比起埋怨倒更像撒娇了,哪里还有相父时常教导的半分帝王尊严?

瞥眼见两旁府官嘴角尽是微笑,姜维懊恼得两颊滚烫。而一抬头却见丞相眉目间尽是笑意,诸葛亮温暖有力的手顺势覆在他手上,道:“多日未见陛下,臣也甚是思念。两月有余,陛下又长高了许多。”

姜维闻之,羞恼之情尽去,不自禁挺拔背脊向诸葛亮看去。

季汉丞相身材高挑,姜维心里迫不及待的便是能和丞相一般高大。然而之前一年有余,他的个头竟是几乎一点未动,来到成都后才仿佛稍稍长高些。现在能平视丞相肩头,应该是长高了……吧?

府门闭合,诸葛亮引着姜维见了府中诸位府官。或许是不在宫中的缘故,没有许多规矩束缚,丞相只着常服鹤氅,头上未戴冠,取而代之的是一方纶巾,轻盈飘逸,风采逸群,比见惯了的汉相庄重模样,直年轻了五六岁。

诸葛亮心情甚好,言笑晏晏。府官拜见已毕,姜维敛容正色,却遮不住心头的欣喜:“今日朕不请自来,本无甚大事,却劳烦得你们如临深渊又跪又拜。朕微服到府,便不是君王之身,众卿有何事务尽可自便,不用在此陪驾。”言毕又抬头向诸葛亮望去。

诸葛亮早知姜维来意,对正不知何去何从的府官摆摆手——毕竟尊君之道,即便君王有言,也没有扔下君主自己忙自己的去的道理。府中众官皆是见事极快之人,既然诸葛亮也首肯,便不再拘礼,各归本职散了个干净。

显然诸葛亮比平日觐见随意许多,任着姜维“无礼”而不出言劝谏。姜维借此良机变本加厉,心满意足的几乎挂着诸葛亮的胳膊进了内府。

方入正堂,便见一身量尚比姜维高几分的蓝衣少女向他们盈盈拜倒:“武乡县县主诸葛果参见陛下。”

武乡县县主?有封号的皇亲贵族元旦时都有朝见,但人数太多庞大,姜维此时一愣,正搜肠刮肚回忆欲对号入座,只听身边诸葛亮一声轻笑:“陛下,这是小女。偏爱这般故弄玄虚。”最后一句显是对诸葛果说的。

姜维一听之下恍然大悟。向来知晓诸葛亮只有一个独女,比自己长一岁,只是未曾相见,却不料竟小小年纪已是季汉有封号封地的外姓县主。

他细细向诸葛果看去,与诸葛亮站在一处,果有七八分相似。身材一样的纤长高挑,一双十分亮的凤目,面容端正庄丽之下自有一股隐隐英气。不是惊艳的美貌,却叫姜维一见之下就有亲近可信之感。

“快快请起。”姜维抬手示意诸葛果起身,笑道:“果然是季汉丞相的女公子,听闻封爵比相父还要早些?”也是奇怪,初见诸葛果,姜维竟没什么见外之感,帝王的架子依旧扔的老远。

“陛下见笑了,都是当初先帝在时,把果儿宠坏了。”诸葛亮口里说着宠坏,眼光中却是对诸葛果满满的骄傲宠溺;而诸葛果此时也习以为常得朝诸葛亮横过一眼,姜维毫不怀疑,若是自己不在,说不定她还要说上几句回敬一番。

见葛氏父女相处,叫姜维生出一股家人亲情的陌生感触,身处其间,手还挂在诸葛亮臂上,竟有自己也是这家中一员的一瞬恍惚。

姜维正待说些什么,只见子安匆匆走了过来,伏在诸葛亮耳边耳语几句,诸葛亮面上的笑意便随之点点收敛消失。

“相父可是有急务?”一等子安离去,姜维便问道。

“寥寥数语,尚不能辨要紧与否……”诸葛亮沉吟道,但从其神色,这屋中可称对他最为了解的两人都知此事颇不寻常。

“国务为重,若为要务则分秒必争。朕在此左右无事,相父可自去前府,如非急务再来伴驾不迟。”姜维知诸葛亮必因此为难,便抢着先说不叫他开口。

诸葛亮点头,躬身告退,道:“陛下容臣失陪片刻。府中没有别的主人,但府里向来由果儿管家,不如便让果儿带陛下去后花园走走可好?”

“甚好。相父尽管放心。”姜维自无异议。

 

(17)

与诸葛果相谈几句,叫姜维越发觉出她与诸葛亮的相像。不知是否源于对于诸葛一族天生的好感,姜维十分享受诸葛果的陪伴,比起诸葛亮,他二人年龄相仿,更少了些距离间隔。

“诸葛县主乃相父之女,而朕又对丞相以父事之,算来也是同辈,不如朕便与县主以卿相称,也不用县主县主的叫得生分。”行至小亭,二人停步坐下,姜维道。

“陛下厚恩,乃臣女之幸。无外人之时如何称呼,全凭陛下。”诸葛果道。

“葛卿竟不拒?”这倒出乎姜维意料。他本以为依着诸葛亮的习惯秉性,诸葛果也定会推拒几次,要他再三要求,才勉强答应。

“陛下真性情,不喜虚与委蛇,私下如何称呼本就无伤大雅,臣女若再装模作样岂不画蛇添足?再说……”诸葛果轻笑,眉目中都是与诸葛亮如出一辙的戏谑模样,“陛下不已经叫上了?”

“哦……哈哈哈哈!”姜维先是一怔,转而便与诸葛果一起笑起来。此时看起来,诸葛果与诸葛亮又有许多不同,她比诸葛亮更加棱角分明,更加鲜明外放,更加敢于突破礼法桎梏。

面对诸葛亮,姜维身为君上,也总觉是自己站在他身后追随他的背影,那是一个自己抓不住,攀不上的人;而诸葛果则叫他觉得是与自己平行的,她的不拘礼法更难能可贵的刨去了普通臣子战战兢兢的服从卑微。

周围景致优雅,十分静谧,有些话,姜维不知怎么就说出了口:“葛卿年纪与朕相仿,却能做主偌大一个相府,朕虽贵为一国之君,那重重宫宇,却只是朕客居之处。”

“宫中之人,陛下用得不快活?”诸葛果敛容柔声道。她神情中多有关心,此时在诸葛果眼中,少年的一国之君不过是一个孤单无助的小弟,在险恶世道中禹禹独行太久,心底里声嘶力竭的渴望抓住个依附却偏偏逼迫自己逞强——尤其在诸葛亮面前,他更要逞强。

诸葛果自幼便是天之骄女,但绝非天真无知之辈,她效仿她的父亲慕先贤,绝情欲,而初见姜维却叫她莫名心疼,想尽己之能助他护他。

“说不上不快活,他们还没那么大的胆子。”姜维摇头嗤笑,“只不过都是表面功夫,私底下心里想的什么,就难说的很了。当面称颂麒麟祥瑞,背后骂狼崽子的比比皆是,朕在他们心中,不过是从边陲小地来的化外野狼。”

“哈哈哈……”姜维言罢,诸葛果竟笑了起来。

“葛卿何故发笑。”姜维愕然。

“臣女笑陛下喜欢麒麟祥瑞胜于塞外孤狼。”诸葛果笑道。

“难道世人不都如此认为?豺狼乃凶狠野兽,麒麟乃祥瑞神兽,高下立见。”姜维不解道,

“非也。”诸葛果双目直视姜维,正色道,“陛下只见其一未见其二。那麒麟纵称神兽,却是书中杜撰;而狼虽是凶狠,却能称霸草原。狼机敏异常,围捕猎物,吞并他族皆善用谋略。动能奔驰如电,静可纹丝不动。纵是狮虎,也不敢与群狼相抗。草原上人多拜狼神,更以狼王尊称君主。如若是我,则宁可为狼君。”

“宁可为狼君……”姜维把这五个字咂摸着,重重的咬着,他心头仿佛看见那浓浓一片黑中,隐约有亮光道道穿透而出。

 

(18)

姜维正沉吟间,诸葛果眼角闪过草木一动,“什么人?出来!”她厉声喝道。与姜维在园中说话,侍人都远远留在了园子尽头,诸葛果早就仔细吩咐,不经呼唤,不许闲人打搅。

姜维素来心防甚重,此回一反常态说了许多,忽听诸葛果喝问,心中顿时一凛,眼中闪出凌厉之光,回想方才似乎确有一声草木响动,也亏得诸葛果警觉。

园子不大,遮蔽处甚少。诸葛果虽年少,但少年老成,诸葛亮放的权大,治理府中颇有积威。这一喝一问,终于一个着粗麻衣服的婢子颤颤巍巍从花架后跪出来,来来回回只说自己无意冲撞,求陛下公子饶命。

诸葛果皱眉,此人甚是眼生,必不常在内府走动,而今日姜维来此,虽不声张,但府中人人皆知。如此特殊时刻,既得严令却明知故犯,其心难测。她抬眼看身侧的姜维,知他话不多,心却敏锐深沉,心下叹息,今日无论此婢有辜无辜,都不得不重罚。

“来人。”她扬声呼唤,旁边早有见事伶俐的去报了子安,子安也心中暗叫糟糕,一路小跑赶来内府。

“陛下,公子。”子安上前拜见,拜下之时偷眼看了那婢子一眼,果是眼生,依稀记得是前日才买来的粗使侍婢。

“子安哥来得正好,此人不遵府规,冲撞陛下,乃大不敬。陛下宽厚,不愿杀伤性命,但我相府也再不能留。与她二百钱,笞三十,逐出府去。”诸葛果口中发落,倒是比方才喝问来人时冷静许多,仿佛是常做的事。

“诺。”子安应和,见姜维本有些提防的面容又放松了下,也暗自舒了口气。那婢子早被吓得站也站不住,哪里还会说话,挣扎也忘了便被侍人扯了出去。

众人退去,园中再次归于宁静,仿佛那一场小风波从未发生。而姜维却不由得再次细细端详起诸葛果,再难把她当做一个寻常世家女公子看待。他惊叹于眼前人的杀伐决断,而随后滚滚而出的是对诸葛果的羡慕,羡慕她完整掌控这一片方圆,不似自己在宫中那样无力而弱小。

“陛下?陛下可是觉得有不妥?”诸葛果见姜维久久未曾言语,忽然反省,怕自己方才是不是做得过了些,毕竟如自己年纪的女子,以温婉柔和为佳,自身此举也太过惊世骇俗。

“非也。只是觉得葛卿主理内府得心应手游刃有余,若是葛卿与朕易地而处,这皇位一定坐得比朕要好得多。”姜维沉吟道。

“臣女当是什么?”诸葛果轻笑,“原来陛下是觉得那宫中不为陛下所掌。”

“莫非葛卿能叫宫中变为朕之所有?”姜维目中瞬间泛起光彩。

“说易也易,陛下只需打心底里真正认为那重重宫宇为陛下所有,莫再有丝毫客居的想法。”诸葛果道。

“只需如此?”姜维半信半疑。他年纪虽幼,但也知万事不是简简单单换个心态便能轻易改变。

诸葛果没去回答,倒是从衣带上挂的锦囊中取出她不离身的那串钥匙:“陛下请看,所谓臣女在内府管事,皆因有了它。”

“钥匙?”姜维若有所思。

“正是。再大再反复的亭台楼阁也不过是一间间房屋罢了。何为之主?其理很是浅显。便是那房屋的门都能由你而开。房屋如此,人也如此,掌控了所有锁的钥匙,便掌控了力量。”诸葛果道,“然在此之前,陛下务必说服自己,这房屋为自己所有,否则即便把再多钥匙握在手里,也不过是个傀儡空壳。”

耳中是诸葛果的叙述,姜维突然意识到自己与诸葛果年纪相仿却相差如此之多。究其根本,便是诸葛果自信,而他自卑。从来他想得最多的是如何不填麻烦叫群臣认可,如何适应皇宫;他没想到的是,其实本来就该他来认可群臣,叫皇宫来适应他。

“如那钥匙自始便不在朕手中又当如何?总不能拆了房子重建?”姜维思索一阵,又道。

“陛下又何必拆房子?只管换上一把锁便是。”诸葛果嘴角稍提,压低了声音道。

此言一出,姜维愁云尽散,他禁不住哈哈笑起来:“葛卿真是厉害,难怪一个相府能在卿手中四平八稳,若是我那皇宫也能由葛卿来管就好了……”

姜维话音未落,便听见背后十分熟悉的脚步声响:“陛下,臣叫陛下久侯了。”

“相父回来了!”

“阿爹。”

来人正是诸葛亮。但听到诸葛亮的声音,姜维便兴冲冲站起身来。说也奇怪,每与诸葛亮相对,他便觉得花香草艳,天地一片光明灿烂,平日里再多的阴霾黑暗都无处遁形一扫而光,叫他能放心大胆的肆意驰骋。

习惯性望向诸葛亮眉间,见他眉心微蹙,略有忧意,立时担心道:“莫不是当真有何紧急要务?”

“臣请陛下尽快回宫,西南蛮王孟获起兵叛乱,三郡皆反。”诸葛亮道。

 

(19)

诸葛亮丝毫不怀疑自家女儿能和姜维相处融洽,却未料到能如此一见如故,相谈甚欢,颇有相见恨晚之感。

“看来陛下很愿意和你说话。”诸葛亮道。

诸葛果转到诸葛亮身旁,挨着他坐下道:“陛下只是少有可信之人,十分孤单。”

“既然陛下愿意,你便可得空多去宫中觐见。陛下与你年纪相仿,纵使对我再亲近,也有许多话是不愿对我言明的。”诸葛亮点头微笑。

“阿爹不想问今日陛下与我说了些什么?”诸葛果挑眉,扬起的角度与诸葛亮一模一样。

“若我也紧追不舍打探窃听,岂不是白白辜负了陛下信任也叫你为难?”诸葛亮道。

“陛下想要铸一串属于自己的钥匙放在衣袋里。”诸葛果没理会诸葛亮的太极,直截了当说出了口。

“而陛下对你很信任,所以我才叫你多去见他助他。”诸葛亮道。

诸葛果再次清楚的认识到诸葛亮比他高明得太多,他不问之时,只因为他心中早知道了答案。

“阿爹没觉得不悦?”诸葛果问道。

“何来的不悦?”诸葛亮道,“陛下再倚重臣子也不能没有自己的力量。再者说,若他此举是为了防备削弱相府,又何必跟你知无不言求你相助呢?早该如此了。”说到此处,诸葛亮脑中忽然浮现出姜维那恨不得明天就长大成年能与自己比肩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

良久,诸葛亮耳边再次回响起自己返回园中时姜维对诸葛果说的那想叫她管宫的话,虽十有八九乃戏言一句,然却依旧叫诸葛亮皱起了眉头——诸葛果如今已快十三,再两年就是及笄的时候,昨日还在牙牙学语,今日便已是淑女窈窕,很得陛下看重赏识。男女毕竟有别,诸葛亮最不希望的便是自己的独女与皇室丝毫婚姻瓜葛,陷身于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果儿。”他唤道。

诸葛果正要出门,听了这话驻足回身:“阿爹还有何事吩咐?”

“与陛下相处务必注意分寸,你虽为先帝封下的县公主,却切忌与陛下过从过密,万事点到而止,切莫亲自着手。”诸葛亮道。

 

(20)

“大殿下,那个婢子死了。”屋外下着雨,明明冬日,居然响了声闷雷。

常年握剑经脉凸起的大手一把捏碎了指尖薄薄的玉杯。“才进相府不到七日,怎么就死了?没听说他诸葛亮是个暴虐之人啊。”那人冷笑。

“大殿下,听闻当今陛下微服前往相府,那婢子贪功想听个明白,不料被发觉,叫管家以冲撞之罪笞三十,连夜赶出丞相府。那婢子体弱,出来后连发热了三日,不治而亡。”

“罢了罢了,没用的东西。”那手习惯性的摩挲着已被磨得十分圆润的玉具剑柄,“事到如今,先生以为当如何办?”

“大殿下不必心焦,岂不闻南方孟获反了?”

 

(21)

南方蛮王孟获造反,何人领兵前往朝堂之上挣了个面红耳赤。然而答案却是肯定,除却诸葛丞相,又有谁能张弛有度,或剿或抚,保出兵一劳永逸,南人再不复反?

如今季汉正休养生息,攘外必先安内,平定南方迫在眉睫。兵贵神速,于是丞相请旨即日出征,宫中有陈震等重臣为辅,董允为之应;府中则有张裔、蒋琬等总理。诸事具备,万无一失。

出征前日,宫中格外安静,姜维留诸葛亮在宫中赐膳,饭毕又缠着诸葛亮饮茶下棋,搜肠刮肚找些师学时的疑问与他谈论。当他把一个宫里传说的小笑话讲到第二遍时,姜维只觉口干舌燥,脸都笑僵了,眼皮都困得酸了,回忆自日暮时分便一直是自己聒噪,顿收了口,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却咬死牙关不放丞相回府。

他不用嘱咐兵法战法,丞相于此远比他高明;他不想多说什么平安小心,说得多了倒向是真觉得要发生什么似的。

平定南方绝非一日之功,丞相此去少说也需一年半载,他只是……只是舍不得又即分别——丞相自巡狩两月有余而归,才相聚几日而已。

向与自己对坐的丞相看去,丞相只笑吟吟任着他左顾右盼再找些事端。姜维本是不善言辞之人,这一认知更叫姜维把才硬生生逼到口边的话又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可好了吗?”诸葛亮仰头饮尽盏中残茶,语气已可称放纵宠溺了。

“什么好了?”姜维睁大了眼睛,故作掩饰无知。

诸葛亮侧目看窗外月上柳梢,听宫外狗吠深巷,道:“明日臣便出征,不知陛下还要拘臣至何时?”平日里再要强的君王,此时天晚四下无人,也不过是个装傻撒娇的孩子。

半晌,见姜维还是不语,诸葛亮压低了声音,道:“莫非陛下还要臣如一年前陛下初来之时留宿宫中侍候陛下就寝不成?”

姜维方从天水来成都之时,比如今像孩子得多,对诸葛亮更是黏的厉害。陌生广大的皇宫,姜维心思重,常常彻夜难眠。那时的一个多月,几乎每天诸葛亮都要坐在榻边等着姜维入睡才会出宫回府。可这日子没过多久,姜维便换了个人似的,再不愿在诸葛亮面前作小儿女状,哪怕整夜枯坐白日困得直打跌,也坚决不求丞相伴驾,到后来苦熬了几日,也终归了正常。

诸葛亮知道男孩子这个年纪性情多变也不多说,知他是有了独立自强之心,也是好事。此刻见姜维这般情状,本想故意拿当年旧事激他一激,叫他放自己出宫。

那料今日姜维一听之下,竟未面红羞赧,反倒醍醐灌顶一般,抓住诸葛亮衣袖,笑道:“既然相父这样说,今日天色已晚,不如便留宿宫中,与朕同榻抵足而眠。”他一双明目毫无遮拦的与诸葛亮相对,纤尘不染,颊上浅浅的酒窝很是清楚。

“陛下!”诸葛亮此番着实始料未及,他佯作愠意,责道:“既非有紧急国务,臣身为外臣,留宿宫中,与陛下同榻,于礼不和,望陛下三思。”

“哪里于礼不和?”姜维憋憋嘴,对道:“朕查过宫中起居舍人的禁中注,丞相分明自还未立国之时,就常常与先帝同席而食,同榻而眠,那时也未曾有什么于礼不和。怎么先帝可以,到朕这里就不可了呢?”

诸葛亮发现姜维也不知这一两月因为什么,说话总爱带着先帝。可当初总与先帝同榻……

诸葛亮莫名心头一痛,又是一甜,面上忍不住有些发烧……

这孩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姜维心思细致,见诸葛亮竟未再责备坚持,趁着他不语,直拉着他进了寝宫坐在榻上。“相父,你这一去不知何时才回,今日就多陪陪朕吧。”他央求道。

诸葛亮待要板起脸来严肃几句,却知姜维对自己了解甚深,若平日里有丝毫动了真气,他必十分乖觉不会逆着自己说上一句。

哎!罢了罢了……

望着姜维恳求的模样,诸葛亮心中长叹一口气。毕竟还是个孩子,君子有经有权,这君臣之仪不守一日也无伤大雅。

“只此一回,下不为例。”诸葛亮无奈道。

“嗯嗯,不为例,不为例。”姜维可怜巴巴的样子立刻消失殆尽,连连点头,开心得仿佛一夜不睡也不打紧。

 

(22)

照顾姜维就寝诸葛亮可谓驾轻就熟,其实想起来,诸葛亮自觉都很少如此照顾过诸葛果。

诸葛亮虽对诸葛果极是宠爱,而诸葛果自幼早慧,夫人又去得早,若说照顾,还是诸葛果照顾其父更加多些。

洗漱已毕,诸葛亮为姜维垫好枕头——姜维的枕头总是喜欢比寻常更高些,即便太医常说长此以往对颈项不利,也固执得不愿改——叫姜维睡在床榻里侧,诸葛亮才如旧日掀开被衾斜倚在外侧。

诸葛亮伸臂为姜维押好被角,左手顺势轻轻拍打姜维的肩膀,见姜维把头如昔凑到自己臂弯,他熄灭灯烛,半瞑着目道:“快子时了,睡吧。”

若是往日,姜维总能很快便安稳入睡,而今日也不知怎么,翻来覆去,左挪右挪偏偏不能入眠。冬日里月光分外明亮,他睁开眼睛,端详丞相阖目之后细长的睫毛。

丞相真的很好看,五官每一寸都很是精致。晚上少了几分白日里的凌厉威严,身上从不熏香,却有一股十分清新的味道,姜维只觉心头咚咚咚咚砸得厉害。

“还睡不睡?明日便要起兵,陛下年少熬得,臣可比陛下长了两旬春秋,熬不得了啊……”诸葛亮辛劳了一整日,此时话中睡意绵绵,嘶哑而缓慢。

“哪里就是老人家了……”姜维小声嘟囔着,知诸葛亮在故意玩笑,但偏不爱听这话。他报复得换了个姿势,侧过身子小熊抱树般揽住诸葛亮,呼吸间尽是他身上的气味。

本就是任性,又自觉辗转反侧闹得太晚,扰了诸葛亮休息,姜维便死死克制自己不再乱动,只听见胸腔里咚咚,咚咚的响声不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启明星转到了哪里,也不知天边是否已现鱼白,姜维终于缓缓睡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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